如 何 選 擇 明 師


修行要找『明師』,明師不一定是有名的名師,名師也不一定都是明師。

明師是光明磊落的師父,他們往往是腳踏實地、實實在在、實至而名歸;不會刻意造勢、打知名度、自我吹噓。

真正的明師對佛法的知見,必然下過很多的功夫,花過很長的時間;在修行方面,不論他們是專攻那一個法門,必定曾經身體力行,實修實證,也曾追隨過一位乃至幾位高明的師父,在明師座下擔任過數年的侍者或學生,接受指導;自己具備了自修的能力,建立了堅定的信心後,又去修行一段時間,直到因緣成熟,才可以走入人群,廣度眾生。

如果因緣不成熟的話,也沒有關係,自己再繼續修行,努力不懈、精進不怠。也就是說『達則兼善天下,窮則獨善其身』。

像這種明師,對佛法有非常深入的認識,對修行有非常深刻的體驗,懂得教導別人修行的方法,指導別人研究佛理的方便,故而能夠利益眾生。這才算是明師。

也有一些人自己修持非常好,但是口才不好,也欠缺教導別人修行的技巧,這類人也可能是明師。學生和老師在一起,觀察老師的言行舉止和生活動靜,本身就是身教,從身教中得到益處,這也是明師的一種。

做為一位明師,人格的平實穩定、明朗慈悲最重要,如果情緒化,多樣性,故作神秘,使人覺得莫測高深,即使在某一時間會幫到你一些忙,可是,他經常讓你覺得捉摸不定,有依賴感、又有恐懼感,既會使你有些安全、又讓你覺得困擾。這樣的老師就有問題了。

其次,自己多瞭解佛法,以正確的因果觀及因緣觀作為基本原則,也有助於考察他是不是一位明師,要不然僅以對方有名就盲從,擁有許多徒眾就信服,也可能得到負面的效果。

明師難求,必須有福報、有智慧才能找到明師,並且從師父那裡得到解決人生困境的方法。因此,學習任何法門都應該選擇有專精獨到功力的明師,不論做學問、學藝和學佛,其道理都是相通的。雖然明師未必出於明師之門,明師門下也未必出高徒,但是追隨明師,至少不會指錯方向,教錯要領,實要比所謂『以盲引盲』來得安全。如在《華嚴經》中,善財童子參訪五十三位大善知識的方式,就是通過一位介紹一位,形成了五十三位的連鎖關係。他們人人都是明師,因此,善財童子絕不是病急亂投醫似地盲目拜師。

世間任何時代都有許多自稱為一代宗師的人物,他們妖言惑眾,顛倒黑白,混淆視聽,廣收徒眾以虛張聲勢,如果不加明辨,即很可能以有名的邪師為明師。因為那些邪師對社會人心有誤導作用,使人間產生更多的紛擾不平衡、困惑不安定;因此跟他們學習某些邪法、邪說和邪術,不僅不能開拓人生境界,反而會為自己帶來身心的傷害,家庭的失和。

從佛法的立場說,邪與正、暗與明的標準,都在於自我中心的考察,如帶有強烈貪瞋習性的人,一定不是明師;又如雖然表現仁慈,和顏悅色、道貌岸然,但倘有憍、狂、慢等氣質的人,也一定不是明師。找明師有四個要點,稱為「四依法」。

第一、依法不依人:明師不以自我為中心,也不以特定的某一個人為權威,是以共同的原則、規律為依準。佛教的法就是因緣法、因果法,因為因果是要我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;因緣是教我們對一切的現象不起貪瞋等執著心。

第二、依義不依語:凡是真正的法則,一定是放諸四海皆準,古往今來皆同的,不會因民族、地區、文化等背景的不同而有差別。如果說有宗教上的禁忌,或有語言上的神秘,便都不是正法。

第三、依智不依識:智是聖人的智慧,乃從無我的大智、同體的大悲中產生。因此,凡含有自我中心,不論為己為人,乃至於為一切眾生,或者為求成就無上的佛道,不論是大我、小我、梵我和神我,個別的我與全體的我,都不能產生真正的智慧,因此仍屬於知識及認識的範圍。知識是從自我的學習經驗中產生分別、記憶、推理等的作用;而智慧則只有客觀的現象,沒有主觀的中心;只有運作的功能,沒有主體的中心。

第四、依了義不依不了義:了義是無法可說、無法可執、無法可學、無法可修,也無法可證。不為什麼,也沒有什麼,只是照樣地吃飯、穿衣、過生活、自利利他、精進不懈。

此外,孔子說的「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」意思是一般大眾,懂得越少,就越能專心一意地照著老師所教的簡單方法,一門深入,專精修行,並獲得益處。所以知識程度低的人,甚至沒讀過書的文盲,並非就不能得到佛法的大受用,例如:六祖惠能,傳說中他是沒有讀過書的砍柴人,最後卻成了中國禪宗史上的第六代祖師。

不過據《六祖壇經》的內容和學者們的考察看來,惠能大師雖不是一位學者,若說他目不識丁,則不可能。因為,從印度佛教的釋迦世尊開始,傳承以至中國的歷代祖師,都是博通五明、內外學問的知識分子和大學問家。

由於上上等人,不須教育,不須文化,而是自然天成,一通百通;他們能夠掌握根本的理,以貫通全體的事,不是從瑣碎的萬事萬物各別認知中見其統一的理。學法是明理而窮本,學佛是見性而成佛,當然不需知識和學問;可是見性和悟後,為了利益眾生的方便,必須通達經教,充實知識,做為利生的工具。

而中上等人及中下等人,必須依據經教,參訪明師,才有修行的依準和學習的方向,否則,便會成為盲修瞎鍊。在未見明師之前,或者見到了明師之後,都需要經教的根據,才能夠抉擇明師之真假。如果順乎經教,深入法理,洞明法義,那是真的明師。如僅以自我的臆測和修持中的感應、經驗來自由地解釋經教而譭謗正統歷代諸大祖師及三寶的人,即為邪師而非明師。這是由於下下等人,不知發問,只知照著去做;但是對於能夠發問,而且經常需要幫助人家學佛、信佛、念佛的人,如果也是對於經教法義一無所知,怎麼能夠產生勸化的力量?否則,就是以盲引盲,盲修瞎鍊,邪正不分,心態不明,目的不純,怎麼能夠自利利他呢?若有人還不知如何選擇明師的話,應先深入經教,確認佛法,再去訪求明師,做畫龍點睛式的幫助,如果一無所知,而去參訪明師,就你而言,他還是一為普通的凡人;若是已深通經教,縱然未見明師,也不會誤入歧途;並且既已掌握方向,雖無法一時將無明的黑漆桶頓時兜底打通,比較起來,還是安全的。因為佛教的本質是崇尚智慧的,智慧是修學佛法的目的。

依據大小乘經論所介紹的智與慧,「智」有世間智與出世間智,世間的知識以及世間的聰明才智,都以「我」為中心,不論是個體的小我或全體的大我,都未脫離我執煩惱,所以名為世間有漏智。唯有超越了自我中心的一切心理或精神的運作稱為出世間的無漏智。開悟即是無漏智的功能顯現,開悟時對自己斷煩惱、除執著,開悟後對眾生施法雨,濟苦難。自度度人而又自知自覺,無我亦無眾生。

至於「慧」共有三等,稱為聞、思、修的三慧。1.聞慧是依聽聞佛法,閱讀佛教經論,理解佛法所說的道理和修行的原則。2.思慧是依所聞的慧解,如法修行,一邊仍依經教,一邊已從修行過程獲得體驗。3.修慧是從思慧更進一步,不依經教,大用現前,然其終亦不會與經教相違。

固然有人是從知解而信仰而實踐,但也有著更多人的信佛學佛並沒有經過知解(教義)的考驗,但由信願行的實踐,也可以達到應達的目的,信願行的本身,卻不一定要有慧解的支持,因此,不懂教義或者也無能接受教義的人們,同樣可以信佛學佛,他們雖不懂教義,卻也同樣能夠得到宗教信仰的實益,比如淨土的行者,雖是上中下三根兼備,其中不乏飽學之士,再如中國的禪宗,主張「不立文字」,他們不需要繁複的知識,因他們能從篤行之中,自然見到慧光,那就叫作開悟。正因如此,所以禪宗高僧的語錄,無一字不是智慧的結晶。

因此,初學佛法的人,應當多聽具有正知正見的法師和居士說法,多閱正統佛教的現代著作,同時加上因解起修,便是入佛門,開啟智慧的最佳途徑。

至於誰是具有正知正見的法師和居士,當以人的立場及理性的角度來判斷,如果老是說神話,說鬼話的人,常常表演神通、蠱弄神秘的人,自稱是聖、是佛、是神、是菩薩的人,運用扶乩引鬼、啟靈降神等靈媒型態的人,縱然也用佛經、佛語,實則都是附佛法外道。

佛教徒的學佛目的,是在以智慧及慈悲來自利利他,而不是以怪力亂神及稱聖稱佛來迷惑眾生。智慧必然是合乎因緣關念及因果觀念的,必然是合情合理的。慈悲的表現,不在於討好慇勤,乃在於感謝恩人,原諒仇人,幫助苦人,救濟窮人,調伏狂人,啟導愚人,感化惡人,鼓勵善人,警策懶人,醒覺迷人。那便是以全心關懷一切眾生的菩薩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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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門 深 入


佛教的各宗各派,都是由於學佛者的根性及時代環境的不同而產生。所以如果站在佛教的根本立場上說,宗派是多餘的,如果執一非全,那不唯是學佛者個人的損失,更是整個佛教的不幸。

佛教的內容,無所不包,雖不即是科學,但不違背科學;雖不即是哲學,但卻超乎哲學;雖不即是文學,但卻確有文學;雖不即是美學,但已創化了美學;雖不即是宗教,但也不缺宗教的素質。

因此,我們修學佛法,最好是選擇近於自己根性或興趣的,作為入門的方便。在中國的大乘八宗之中,唯識近於科學,三論近於哲學,華嚴及天臺近於文學,真言及淨土近於美學,禪宗是佛法的重心,太虛大師說:「中國佛教的特質在禪」,任何一宗,均可匯歸禪的精神;至於律宗,乃是整個佛教的基礎,它對佛教的重要性來說,正像六法全書對於中華民國,所以律宗應該遍屬於各宗,至於宗教的素質,乃是各宗皆備的。

但從大致上說,在民間仍以禪淨二脈的影響力較大,在學術界則以唯識的影響力較大。密宗雖也盛行,但是非常混亂。

最值一提的,是太虛大師及其門下,他們不再拘泥於某宗某派,而是直從佛法的根本精神上,統看各宗各派,打破門戶界限,還歸各宗的本來地位。太虛大師以法界圓覺為最圓滿,印順法師則以性空唯名為最究竟。

事實上,不管你叫它甚麼名字或放在甚麼地方,玫瑰花總是一樣地香。古今諸大德的左判右攝,乃是為了使人更加明白佛法的內容和研究的系統與方法,若要修學,凡是走上了路,「法法皆通涅槃城」。因為,佛法只有淺深偏圓之別,而沒有好壞是非之分;淺的是深的基礎,深是淺的進展;偏的是的圓的部份,圓的是偏的全體。然從研究上說,必須脈絡分明,所以要左判右攝。

因此,博覽群籍是學問的基礎,一門深入是學問的造詣。如果僅是博大而不精深,不能成為學問,只能算是常識,而若不能在任何專門的範疇中出類拔萃,就不能夠見其成就和獨到的特色,那不是專家,而是一般的通才。尤其佛教的三藏聖典浩如煙海,即使盡畢生之力,也無法盡學其精奧。因此,學佛之人探究經論是有選擇的:在初入門時,可以從概論的書籍及通論和通史性的著作著手,而後即應該有所選擇,依據個人心向、興趣,從事某一部經和某些相關的經,某一部論和某幾部相關的論,某一部律和相關的律書,如此盡一生之力,學習、修持、研究、弘揚,就可以成為一代大師,然而目前對於一般的佛教徒來說,最迫切需要知道的所謂「一門深入」,是在於宗教經驗、修持法門,以及善知識的選擇和追隨上。因為一般人不知道自己適合修行那一宗派或那一些法門。在顯教方面,幾位知名的僧俗大德,都可足以使得那些患得患失、見異思遷、淺嚐即止的人,處處參學,常常變更他們的老師。時至今日又有某些沒有師承的密教,以及民間信仰的鬼神教徒自稱上師、自立活佛,而他們也都有一套自圓其說、自成其理、自創其法的宣傳,一般沒有佛學基礎的人,在對修持方法和修行急效有所要求下,也不免處處摸索,見一樣學一樣,結果很可能遭致精神錯亂、心理失常、生活失調等下場,而與社會脫節,變成家庭和社會的負擔,這是非常遺憾的事。

因此,我們主張要一門深入,如果你已認定所學的是正統的佛法、正信的佛教,只要沒有發生副作用,不論念佛、參禪、持咒,在正常心態下,日積月累不斷的修持,都必定會有成效可見。切莫求好奇心的滿足、官能的刺激和思想的激盪,應該以平常心去修學佛法的正常道,也就是合理的、人本的、自力的、清淨的、利他的,最多加上佛力救濟,以求臨終往生佛國淨土,就夠了。

嚴格地說,中國人是雜修的佛教。例如:為了求現生的健康、長壽、消災、免難而持誦《普門品》、《藥師經》、《大悲咒》或念觀世音菩薩及藥師佛聖號;若為求西方的未來利益,便誦《阿彌陀經》,並念阿彌陀佛聖號;若為消除病障、業障,則多半誦持觀音靈感真言、白衣大士神咒或者禮拜《水懺》、《梁皇懺》等;如果為了超度先亡、親友,則念《地藏經》、往生咒、放燄口、放蒙山等。類似的修行方式,既是顯教,也混有密教的形式與意味;既是修西方淨土,也修東方淨土。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間,為了不同的目的,就可能用不同的法門。

其實,佛法貴在一門深入,不論用顯、用密,誦經、持咒、作觀、禮懺,或念任何一佛、一菩薩的聖號,修任一法門,只要持之以恆,就有感應,即能達成修持的目的。也就是說,念阿彌陀佛能往生西方,念觀世音菩薩也能往生西方;念觀世音菩薩能消災免難,念阿彌陀佛也能消災免難;作觀能夠入定、開智慧、持名念佛和念菩薩聖號,也能入定而開智慧。

如果修淨土法門的人,能夠專精念佛,抱定一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六字洪名,就能得現生利益,也能於臨終時受到彌陀接引;有難的免難,有災的消災,有障的除障,愚癡的增長智慧,煩惱的減少魔障。如果是學禪的人,但能報定一句話頭、一個公案、一種現行的方法,就能既得現在利益,又得未來利益,如果願生淨土,也能夠必定往生。

古來有人專門持誦《金剛經》或《法華經》幾千部甚至幾萬部,專門禮佛幾百萬拜,持咒幾百萬遍;像永明延壽禪師,每天持阿彌陀佛聖號,乃至作息、飲食、大小便利、睡眠的時候,都不間斷,叫精進專修。在家居士的早晚課誦,能誦就可,專持某一聖號,專誦某一經典,專禮某一部經,專拜某一佛菩薩,都可以稱為專修,也都可以達成所有的修行願望和目的。或則也可以,每日持誦幾種不同的經咒、聖號和讚偈,但是,切忌今天學顯教,明天改修密教;早晨求生東方,晚上又求生西方。

至於個人自修和集體共修有什麼不同?常聽說「寧在大廟睡覺,不在小廟辦道」,也就是說個人修行不同於集體修行,在明師指導下修行和無師自修,更是大不相同。

個人修行,應該是在已經懂得了修行的方法和修行的道理之後,而且也要知道如何來解決修行過程中,所發生的身心及知見上的疑難和困擾等問題,否則不但無法得益,相反地很可能受害。特別是修行禪定,精進勇猛的話,會有種種的禪病和魔障發生,那就是包括生理和心理的反常變化。所以,初學的人,不宜單獨修行。

再說,個人修行很容易成為冷熱不均,忽而勇猛精進,忽而懈怠放逸,乃因為無人約束,也沒有大眾的生活規制。勇猛過火,會引來身心疲憊而產生禪病;懈怠放逸更會使人放棄修持,退失道心,並且從心力而言,個人的心力是極其有限的,初初修行的人,也無法造成修持道場的氣氛,而集體修行,縱然沒有明師指導,尚有其他同修的彼此照顧,互相糾正,只要知見正確,不會發生太大問題。此外,在團體中修行,由於共同生活的制約,且有同修之間的制衡,會使人逐步前進,所以,比較安全。因此,如果能結合多人共同修行,以同樣的方式,相同的目標,共同的心態,同樣的作息時間共修,就會形成修行道場的氣氛,其中只要乃至一人正常修行,就會使得全體導入正軌。而縱然是修行已久的人,偶爾能夠參與集體修行,也是有益的事,所以,當釋迦牟尼佛在世的時候,常有弟子一千多人,追隨佛陀過僧團的生活;在中國佛教史上,不論那一宗派,人才輩出之時,多是由於集體修行產生。因此,將禪宗的寺院稱為大海叢林。修行者的根器,雖有大小、利鈍之不等,如果腐敗了,反常了,就會被海水棄之於外。叢林之中,林木雖有大小、粗細,但是無不挺拔向上,否則就接受不到雨露、陽光,就會自然地被淘汰了。

另外,經常聽說「信佛三天,佛在眼前;信佛三年,佛在西天。」其實這是對佛教的一種誤解,認為「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」,就等於完成了究竟圓滿的佛果,也就是說,只要心回意轉,馬上就可以花開見佛,或者立即成佛。而一旦信佛並開始學佛之後,才知道成佛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。

因此,所謂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,意指在逐漸地成就佛之功德的開始,亦即指完成了自己能夠成佛,也必將成佛的第一步。認同眾生與佛本來一體,無二無別,只是在迷為眾生,悟即為佛,並不是說,當我們承認自己有成佛的可能之時,就已同時完成了佛的福德和智慧。

也有一種情況是,學佛之初勇猛精進,覺得佛果指日可期,而且他們也的確能夠重重突破,似乎煩惱迅速消除,智慧速疾增長;但是日久之後,仍然覺得煩惱未除,反而感受到障礙重重,業障、魔障、病障層出不窮。如此一來,可能有兩種結果:知道了學佛不是一朝一日或一生一世的事,乃是多生多劫不斷修行的事,所以不在急於成佛,而能改採腳踏實地、逐步前進的心態,甚至報持不問收穫,但自耕耘的態度,努力修學。另一種則是對佛法失去信心,認為開悟成佛之說,只是一種觀念或理想,解脫煩惱,轉凡成聖,乃係不可能的事,所以放棄修行,或者改信其他宗教,以期獲得另一種方式的歸宿。

縱合以上諸種情況,可得一個結論:「學佛越久,離佛越遠」的問題,是基於「斷煩惱、證菩提」的觀念而起。如能體會到無求、無得,方證無上的佛道,但以佛法用之於現實人間的日常生活,即能解除許多矛盾的心結或情結。若不急求斷煩惱而證菩提,煩惱自然已在減少,那樣的話,不僅不會感到學佛越久離佛越遠,而且會使你突然發現,佛就在你的眼前。只要自心與佛的慈悲與智慧相應,自心即是佛的全體大用。因此,〈宗鏡錄〉的作者永明延壽禪師主張:「一念相應一念佛,唸唸相應唸唸佛」。若將佛的慈悲與智慧,應用於日常生活,而不急求了生死證涅槃,就不會產生「學佛越久離佛越遠」的誤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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菩薩低眉,金剛怒目


《華嚴經》云:「心如工畫師,畫種種五陰,一切世界中,無法不造作。」,說明人心是能善、能惡、知善、知惡的本源。

心,既是導引肢體語言行為的「善惡」,也就能表現人性本能與心理行為的「愛恨」。因此「愛」與「恨」是一體的兩面,人為了能滿足私慾,就有無限的「貪愛」,一旦私慾難滿時,「忿恨」就隨之而起。

因此,從「自我」的觀點來看,「愛與恨」是心理的,也是本能的,而愛與恨往往是人間的苦因,煩惱源頭。

然而,愛與恨雖然是相對的,但也不盡然是絕對的;也就是說,「愛」未必全然是好的,而「恨」也未必都是不好的,唯有「大愛」和「大恨」,以公益為出發,「愛」與「恨」才有正面與積極的意義和價值。

大愛是「無緣大慈,同體大悲」的佛菩薩,是一種無污染、純淨的愛,如人饑己饑,人溺己溺。

大恨是大意志、大威德,是一種瞋恨的昇華;也就是憤怒金剛、威攝邪魔的公義伸張。《涅槃經》中,指出如有人危害社會而使社會受災難時,菩薩會予以制止,阻其作惡,而菩薩已發願承挑制止惡人的一切結果。「愛」與「恨」有不同的層次與境界,於佛法而言,不落愛恨是超脫的菩薩,有愛無恨的是世間的聖賢,而人世間的凡夫,是「有愛有恨」的。

既然,有愛有恨,「菩薩低眉,金剛怒目」,懷抱「慈悲心」的愛與恨,才是現代人應有的情懷。一切要愛得有意義,也要恨得有道理,內心清明自在的「愛與恨」,才是無掛礙的「愛與恨」。

《維摩經》說:「菩薩是向眾生中求的。」菩薩之所以成為菩薩,佛之所以成佛,是因為有眾生讓他度,有眾生讓他作功德,所以,菩薩成為偉大的救世者,佛能完成福德和智慧的大圓滿者。如果沒有眾生讓他們度,讓他們服務,那他們就不能成為菩薩,不能成為佛了。芸芸眾生並沒有給菩薩與佛任何回饋,在沒有任何回饋之中,他們本身已經完成了自我成長、自我建設、自我成就,從這個觀點看,「給人方便」就已經成就自己,實在很划算。

《梵網經菩薩戒本》說:「應代一切眾生,受加毀辱,惡事向自己,好事與他人。」而在《瑜伽菩薩戒本》卻規定菩薩不得不護雪(護持雪恥)外來的「惡聲、惡稱、惡譽」。這是說,為了愛護眾生,應代眾生受怨受辱;為了維護三寶,應該護雪惡意的中傷。再說,菩薩對眾生,當存慈悲心,但在必要時也應以威折的方法,使得眾生馴服。所以,菩薩若見到有些人應加呵責,治罰、驅逐、默檳(不和他說話),而不如此處置的,便犯戒。

菩薩度眾生,雖有只為眾生而不為自利的存心,但從佛法的常理上說,總以健全了自己之後,更容易發揮度他的效果。身教總比言教更能夠感人,身教配合了言教,乃是佛法化世的常軌。所以,作為一個佛弟子,他本身的言行,必須要一致。他的言行必須是:說佛所應說的話,作佛所應作的事。然後才可談到影響他人而攝化眾生。

從個人的自我教育與自我修持,而到度脫眾生,這是上求佛道以自度,下化眾生以度他的菩薩之道。但是菩薩的精神,絕不是只在於自度的工夫之中,乃是於一邊修行自度,同時也要從事於兼度眾生的工作。並且他們在基本觀念上,沒有自度的存心。他們之將自己健全起來,目的是在利用健全的自己以度眾生,而不是要使自己首先度脫生死的苦海。

個人健全之後,便可影響他的家人親友,感化他的家人親友,進一步影響他所處的時代和環境,形成一種佛化的風氣,造成佛化社會的人間淨土,這是菩薩行的主要任務和目的。

作為一個菩薩,他的境界越高,他所能夠影響的範圍也就越大;他的悲願力越大,他能應化的眾生類別也就越多。一般的菩薩,僅能在人間的文明地區教化;聖位的大菩薩們,卻能不離於聖位的本處而隨類示現,乃至深入最低下的眾生如傍生、餓鬼、地獄道中,應化救濟。

但是,要度眾生,單憑一股宗教狂熱的情緒是不中用的,宗教的狂熱,固然能使人們生出赴湯蹈火的勇氣,去宣傳、去辯論、去衝鋒、去陷陣、去戰鬥、去犧牲,但那決計不能持久,也決計不能產生深遠的良好影響。

佛教,是以服務社會為菩薩道的表徵,佛在往昔的無數生中,以種種身份、種種形態、種種方式,深入種種的族群中,每每能居王的地位。所謂王,就是領袖,那些領袖的地位,不是仗武力打得來的,全是以服務大眾的道德價值所感召而致的,因為,唯有真正能為大眾謀幸福的人,才是最夠資格做大眾領袖的人,才是最能贏得眾望所歸並心悅誠服的人。

因此,一個理想的居士,雖然不必在任何場合都要以領袖的姿態出現,至少,他該是受到任何場合所歡迎的人,乃至是能受到任何場合所尊敬的人。

一個佛教徒的本色,應該是多盡義務,少享權利,才能獲得他人的愛戴。

因此,佛為統攝一切團體──社會的要求,說了四種德目,稱為四攝法。攝是統攝和攝受,也就是領導或化導的意思。所謂四攝法,就是領袖人物所不可缺少的四種處世方法,切實地做好了四攝法的工作,便能感化群眾,也能領導群眾了。

四攝法的名稱:

(一)佈施

佈施的重要性是非常大的,佛教凡是涉及社會人群的德目,無不注重佈施,因為唯有佈施,才能使得社會的貧富,得到適當的調節,也唯有佈施,最能表達佛教的慈悲精神。事實上,為三寶出錢,最好稱為恭敬供養,為貧病孤苦的賑濟,才是名符其實的佈施。

當然,佈施是一種福業,佛將福業的對象分為八類,稱為八福田,那就是:佛、聖人、和尚、阿闍梨、僧寶、父、母、病人。在這八種福田之中,居士在家應當首重父母,其次是佛、聖人等,不供養父母而來供養三寶,那不是佛所希望的事。但是《梵網經》中又說:「若佛子,見一切疾病人,常應供養,如佛無異;八福田中,看病福田,第一福田。」這就是鼓勵大家多做慈濟事業。供養三寶當然要緊,救濟貧病於死生的邊緣者,尤其要緊。平時除了父母,當以供養三寶為第一;遇到特殊情況,若有餘力,當以濟困扶厄為第一。

(二)愛語

所謂愛語,是用和悅的態度,來與他人共同談論,這是由於悲心的自然流露。因為,菩薩看眾生,沒有一個不是自己的至親骨肉,沒有一個不是大善知識,沒有一個不是未來的佛,只有敬之愛之而唯恐不及。所以,佛教所說的愛語,不僅是談話的技巧而已,而是一種真誠懇切、和藹融洽、感人肺腑的談話。這就是得到了佛化實益之後的一種受用,一種智慧,一種修養。比如,對於苦難者的慰問,對於失敗者的鼓勵,對於成功者的讚美,對於頑劣者的勸勉(必要時也可以用呵斥來達成勸勉的目的)等等。一種和悅而懇切的談話,總是受人歡迎的,這種談話,便能促成社會的和樂、進步、安寧。我們知道,最善於調解糾紛的人,也必是最適宜做領袖的人,至少也是最受歡迎的人。萬一遇到不可理喻的人,那也只好由著他去,不必勉強。

(三)利行

所謂利行,是指對團體公益的謀求和促進,用現代名詞來說,就是為社會服務。實際上也的確應該如此,我們在任何一個團體,均可體驗得到,凡是最能為團體利益著想,並且最能幫助大家解決困難的人,必然也是眾望所歸的人,一個偉大的領袖,必然有他對於社會所付出的貢獻──服務。

(四)同事

所謂同事,是將自己融入於他所處的社會,將自己變為社會所公有的人,隨著社會的需要而改變自己,而變成社會所需要的一個人。釋迦世尊在菩薩階段的隨類應化,觀世音菩薩的三十二應身,都是同事的最佳典型。但是,將自己融入社會,並不等於隨著社會的感染而消失了自己。融入社會的目的,是為領導社會、感化社會。所以日本的道元禪師,把同事的定義這樣解釋:「初使自己同於他,後則使他同於自己。」

一個居士,應當隨分隨力地去做,才不致被教外的人誤以為佛教徒是消極的逃世者,才能進一步地化導社會而淨化我們的社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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